攝影文章
       

 

如是我觀-攝影題材與美學

 

 

徐德萍

台北攝影 #530期

(如是我觀)

〈攝影題材與美學〉      撰文.攝影◎徐德萍

 

 

  前陣子朝日攝影雜誌(Asahi Camera),一篇專欄「婦人科攝影之魅力」,內文介紹幾位名家與其愛用相機以及大師們在人像攝影上的代表作,包含木村伊兵衛(1901∼1974)的作品「那霸的藝者」,秋山庄太郎(1920∼2003)的「森下惠理」,稻村隆正(1923∼1989)的「舞者們」,中村正也(1926∼2001)的「分野」,大竹省二(1920∼)的「女性朋友們」。在前述報導之中透露出一個訊息,除了大竹省二尚健在外,其餘均已作古,就在上月、曾經在戰後薦用木村伊兵衛與土門拳的ars camera攝影雜誌總編桑原甲子雄已然仙逝,得年94歲。台灣攝影壇何嘗不是如此,近年來、曾經相知相惜忘年之交的前輩先進持續凋零,思及不久前尚曾聚首的好友,忽然人已遠杳不禁唏噓之感。他們曾在這個文化荒漠中引領後進在這塊園地耕耘播種。

    《人》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,生物皆然。而前述的攝影大師們在其一生創作歷程或題材的偏愛上,女性人像並不是今生唯一的選項。

    攝影題材涵蓋甚廣,除了攝影團體經常舉辦的「人像攝影」外,您可以涉足「大地風景」譬如在濱海地區從事晨昏色溫變化的海岸風情攝影。好比日本有人長期紀錄因冬季雪封、逢春雪融則生物開始欣欣向榮,當地居民曾奮戰多年反對開發而保留下來的沼澤地帶-尾瀨的「自然生態」。一群風景愛好者頃其一生,依不同的季節變化,不同的時辰光線變化,執著於拍攝心目中的聖山-富士,終身不悔。也有人追隨攝影大師佐佐木 昆的腳步從事微小昆蟲世界的攝影、最近見到一群70年代出生所謂草莓族的年輕人,選擇去拍攝「大」題材,諸如大型工廠、大型水庫、大廈住宅群、或者大型佛像等專題攝影,並且各自集結成冊作為專輯。

    攝影的題材其實相當豐富,唯有適時掌握紀錄自己對於某些熟悉人事物的感覺、感受,或因都市更新、紀錄人們曾經留下生活過的痕跡,且即將消失在記憶中的題材,譬如紀錄台北的寶藏巖、竹籬笆眷村、迪化街市集、湖口三峽老街等等懷舊與鄉土元素。在多元化的社會中,題材不勝枚舉也多元,不必一窩蜂的盲目追逐某一風潮主題,造成大夥作品雷同,比賽時則是相互廝殺因而折損的場面。

    拜無風只有幾陣狂雨的颱風假期之賜,難得看場電影,最近不是民意代表又為了颱風該不該放假吵翻天,唉!都是預報惹的禍。身為攝影者去看了與攝影有關的片子,叫「村之寫真集」。看到村民們充滿熱情誠摯的互動令人動容,該片讓人感受到所謂攝影者在藝術工作的「執著」。

    情節是一個因修築水壩即將淹沒的村落,鄉公所有感於需要留住山村之美景及淳樸村民的生活容顏,情商當地唯一相館老闆-高橋來承擔任務,編輯拍攝一本村之寫真集以資紀念。由於需要一名助理,鄉公所也商請遠在城市從事攝影工作,高橋的兒子回鄉協助,一對存有怨懟與代溝的父子組合,讓戲劇以回憶手法平鋪直敘故事情節。在數位來臨的時代中,頑固老爹仍然執著於4×5蛇腹式相機拍攝照片,堅持一步一腳印爬山涉水而婉拒派車,令兒子抱怨毫無效率。就在工作即將完成之際,老爹病倒了,想藉由兒子完成最後的工作,兒子才慕然發覺自己的火候不夠,就是無法拍出父親的那種感覺,必竟薑是老的辣。最後仍然由病癒後的頑固老爹拖著虛弱的身軀完成最後的一張底片。

    這位頑固老爹,每當拍完一次照片,會以誠摯的態度感恩之心,彬彬有禮地向被攝者致敬,稱道「謝謝您的笑顏」。村民常也回報他的是:「謝謝您將父母照片拍得如此之美」來稱謝。多麼令人羨慕所謂富而好禮的社會,我們也曾經有過但至今難尋的禮運大同。

    想及深山幽谷的美景與淳樸山村,大自然土地與人為建築所呈現的協調與契合,例如日本岐阜縣白川鄉的數百年合掌屋群,因應自然環境與取之當地建築素材「茅草」的結合,在歷經歲月洗禮之後成就出世界級文化遺產,他們對文化古蹟的維護,老實說只有欣羨佩服之份。回首咱們的環境,幾個知名的景點或者山村,因為媒體的報導,商業的繁榮已一步一步在改變中,逐漸失去地表上原貌,例如九份、曾經是一片佈滿油皮紙屋頂的山城,曾經是挖掘金礦致富又紙醉金迷的「小香港」,而今商業興盛所帶來的人潮,使舊有建築被水泥樓房所替代,變成了茶坊與民宿,然後是車水馬龍形同夜市,缺少一份山城曾經擁有過的靜謐與幽閒。近年主管機構所謂輔導的形象商圈,也看不出有啥「形象」令人懷念。就算咱們自豪極富盛名的日月潭或阿里山風景區而言,近年來已成為「陸客」必訪之景點,但是、並非仰慕那小小幾百公頃的小水潭,而是找個背景書寫著日月潭或阿里山的牌坊或者石碑拍拍照,證明到過此地一遊罷了。老實說這個潭、那個山也罷,比得上人家的西湖或者黃山嗎!還有數不盡的自然景點遍佈大江南北。最近有幸去走趟中部,也到那個潭,正如報章媒體報導的,原本早期漁民掛張大網捕魚用的船屋已不復見,被大量擴建成民宿之類度假浮台,聽說還找不到管理的主管單位,不談這個管理,咱們對於自然生態環境的維護共識在那?

    很早以前有位同事請教什麼是「美」,談論美學似乎太形而上、太嚴肅,台灣人的美學在那裡?美學教育又在那裡?咱們的基本美學教育,犧牲在傳統升學主義教條下,變成「貧血」。與其日本基本美學基礎,來自家庭教養與學校、社會等教育相較大相逕庭。於是乎常見的農村田野,都市高樓所覆蓋下的天際線,不管是擴建加蓋或新建築物,被廉價又施工簡便、五顏六色的鐵皮屋所吞噬。令您在這塊所熱愛的土地上,不知如何透過觀景器找尋題材、框景按下快門。不禁反問咱們的建築形式不能與自然環境協調與契合嗎?忽然思及當代作曲家柯普蘭(Copland)的「平凡人的號角」,那種西部開拓時代的吵雜混亂景象,映入眼前。  

    老祖宗們智慧取自於土地上的建築素材,不管是土角屋或竹筒茅屋或者磚瓦屋令人感到舒服愉悅、冬暖夏涼的建築即是美,卻因時代銳變已漸消失,而它曾與自然環境竟如此協調。於是乎多數人選擇逃避,到山巔海邊拍攝晨昏美景且趨之若鶩,而國外的旅遊攝影時正當道,旅行者也僅能形色匆匆睥睨其表,蜻蜓點水的偶拾未必能超越「在地」長期耕耘的獵影者。這塊生長的土地、它曾經如此熟悉如今您幫它留下什麼,讓人掏心記錄下來包括人文、歷史、社會的變遷,留給後人無限追憶,也是攝影者可以努力的方向。就像邇近一位報業攝影工作者,以一個「玉蘭花」的系列題材拍攝專題,或者本會總幹事陳碧岩先生在會刊持續登載有關「追尋記憶」系列的報導攝影令人敬佩,甚或出輯成冊也是樁好事,亦是一個攝影者可以努力的方向,讓自己在從事攝影的人生歷程中留下一點蛛絲馬跡,在日本十分盛行所謂「自費出版」的攝影文化,包括朝日新聞等印刷出版業界均有提供該項服務,比起一場曇花一現的影展可能更具意義,也盼望本土的印刷業界能提供價廉物美產品成就眾人的夢想。

 
     
   
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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